夜晚

XantC

每一个夜晚

平静如约而至

透入地球的深处

透入每一个活物

楼下有人推车走过

石头的声音

一些东西在暗处汇聚释放

多少安静之下

我们总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听一听你的呼吸

发现它

像一个小水窝

把飘入脑中的云彩席卷出去

夜晚是人们最活跃的时候

爱情不再是我们的主题

有时也是

但不太重要了

这个时候

地铁还在孜孜不倦地走

人类在飞

我飞

来到一万年前的

阴沉的云

向下俯瞰一万年前的祖先举起鹿肉

围着树木的断臂跳舞

之后洪水袭来 掀起大地

树看了月亮最后一眼

我看见

一万年后的一个无产者

吃完一碗面 走出店门

就凝固在街道上

无力的汹涌

他的脸庞灰黄

似从未见过雨水的山脊

死死地盯着前方

从十几年前的某一天开始

他就准备好

成为一块化石

这个无产者

今后从未在夜晚出现

但还有人在

他们也许是一群清醒的人

他们有在街上行走的自由

就觉得自己把握当下

可夜晚

夹在今天和明天的中间

引导暗处的变化

象征远处的空白

孩子们

正趁着夜晚默默变成大人

大人们复制一个快要倒下的自己

孤独的老人们正默默迈向天国

趁着夜色

一个流浪汉在吃刚刚钓到的鱼

一个诗人在地底发出嚎叫

一个不幸的人被炮弹砸中了头

还有一个人讴歌这个不幸者

还有更多更多的人

更多更多的人

他们有着同样的名字

他们一起想着

一起在想

一起想着

一起在想

这是我们最腐朽最不朽的

最希望的最颓废的可能

只在光芒和黑暗拥抱之际

互相嘱咐对方

下一个明天

但是 但是

你们前一天的夜晚不也是这样？

复制着一步到位的幻想

像夜晚一样复制下一个白天

你们只会希望地颓废

颓废地希望着

下一个明天的到来

无论

无论如何

夜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其他时候 都长着向内的眼

我们还需要几个自知的夜晚

和几个让夜晚得以复现的白日

作于2024年7月